2007年8月30日 星期四

沒有明星氣質的明星 桂綸美專訪

沒有明星氣質的明星 桂綸美專訪

訪談|李明璁、張世倫、吳逸駿
撰稿|李怡慧、林玉鵬
攝影|吳逸驊、張世倫

大聲誌每次的訪談,事前都會做足功課。例如訪問柯裕棻與張惠菁時,會先把其作品看過一遍;訪問小柯與盤古時,何東洪會拿出大量收集的資料。這次也不 例外,受訪前,大聲誌編輯顧問李明璁,在繁忙的教學研究工作之餘,花了相當多的時間蒐集資料、看片、看先前的訪談紀錄,希望能激盪出不同的火花,讓讀者了 解不同於其他媒體底下的桂綸鎂。

雖然用鄰家女孩來形容稍嫌老套,但在訪談過程中,有時真會讓人誤以為自己正在和朋友閒聊。桂綸鎂具有的明星光芒,似乎淺淺地透印在素樸的笑容中,與 眾不同又恰到好處。真實生活中的桂綸鎂,同學總會戲稱「妳根本就是一般人阿」!不刻意掩飾,也不刻意表現什麼,李明璁玩笑地以「沒有明星氣質的明星氣質」 來形容,對於這點,桂綸鎂笑著問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種讚美。但是說到平日的自己,桂綸鎂說:「其實我在日常生活中,要我表演我也不會,要我變成誰我也不會, 我不是故意沒有明星氣質的。」但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特質,使得桂綸鎂在生活中,在戲中,看來都是如此真實。

小時候,似乎便具有成為明星的潛力,後來想當外交官,沒想過會變成演員

是什麼的機緣進入演員這一行,桂綸鎂提到,自己是在西門町逛街的時候被發堀的,跟易智言導演面談時是哥哥跟著去的,「後來哥哥和易導聊起電影跟朋友一樣,我在旁邊反而都沒講什麼話。」(大家頓時都在問,這是真的發生的喔?不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嗎?)

提起孩童時期的有趣經驗。當大人說「妹妹,照相!」的時候,她就會自動跑到一個地方擺pose。幼稚園大班時,桂格奶粉還曾經找她拍廣告。到了拍攝 當天,小桂綸鎂卻變得異常彆扭,躲在一旁,低著頭不斷地拉著自己的裙子,任憑旁人怎麼勸,說不要就是不要,後來只好換角;要不然,桂綸鎂第一個作品,也許 就不是藍色大門,而是桂格奶粉的廣告了。

沒有想過會成為演員的桂綸鎂,因為從小學英文,有想要成為外交官,也參加許多外交官研習營。至於怎麼發覺自己的演戲天份呢?她說:「高中時,每年都 有英語話劇比賽。我發現自己站在舞台上時,雖然沒有人教,但是自然而然就會走位,該如何表演等等,還幾乎拿了比賽中所有的獎項。」此時,桂綸鎂發現演戲的 興趣;也開始到北藝大看戲、看畢業製作,也非常喜愛北藝大的環境。

當面臨淡江法文跟北藝大戲劇系之間的抉擇時,桂綸鎂表示除了家人,易智言導演在這個過程中,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。「他說表演不一定要學,學了好不好 不知道,可是念法文系是對一個國家的認識,了解一個國家的語言、文化與歷史。」桂綸鎂後來表現出來的演戲天份和表現,似乎印證了易導的話。

對於有天份的演員而言,演戲就像銘刻在身上的技藝。面對在新戲危險心靈中的角色,桂綸鎂去夜店的唯一經驗,還是跟爸爸一起去的。「我坐在那邊覺得很 無聊,可是我爸比我還high!(笑)我不知道該怎麼在夜店跳舞,可是變成那個角色的時候,我會。也許在扮演角色的過程中,解放了某個部份的自己也說不 定。」

記得,曾經看過一個老演員的訪談是這麼說的:「有一天我和情人吵架,因為難過而哭的很慘。沒想到,他轉過頭來,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『你是真的哭還是 在演戲』」。雖然聽起來比電影對白還要令人受傷,卻恰好點出了,演員面對扮演角色與真實自我的尷尬處境。對演員而言,似乎永遠都在於真實與虛幻的自我中遊 離。當問到戲中角色和真實自我的關係時,桂綸鎂說:「演員讓觀眾捉摸不定的是,當演員飾演某個角色,觀眾永遠不會知道哪一個是真的。觀眾會猜,覺得是又好 像不是。我覺得我跟角色的相似度,跟是否進入角色有關,以及為了進入角色而拋棄自我的程度有關。」

對於作品中的角色呈現,桂綸鎂則覺得每個角色都有和自己相同與相異之處。藍色大門中,孟克柔的邊緣,面對主流價值時顯得退縮;而在新戲危險心靈中, 對教育制度的挑戰和質疑,這些是桂綸鎂認為與自己質地相近之處。但是,相對於經過中的角色,桂綸鎂說:「小靜是對生命充滿熱情,喜歡幫助別人;我對陌生人 這個其實我是害怕、怕生的,我不是那麼生性樂觀的人。」

孤獨又自由的留學生活

問起為什麼想到法國交換學生,桂綸鎂笑稱其中一個原因是自己想搬到外面,但是家裡不准,所以下定決心一定要考上。說起剛到法國的經驗,「我住的房間 很髒亂,掃了好幾天,有天掃到凌晨三四點,我突然停下,坐在床上我覺得怎麼一個人在這裡。而且晚上又超冷,沒有棉被,只有一件外套,發覺一個人住原來是這 麼一回事。」這種孤單,卻又自由的矛盾心情,成為獨自在異鄉的最佳寫照。

在法國的生活,也讓人看到桂綸鎂獨立堅強的一面:「剛到法國,要辦很多事情,花很說時間和別人溝通。其實我聽不太懂,然後他們又很沒有耐心,常常掛 我電話、兇我。可是我覺得不行放棄,就繼續打電話過去。」對此,現場唯一有留學經驗的李明璁亦有同等感受,他剛到到英國時,所聽到的英文和在台灣聽到的幾 乎是完全不同的,因此若要用電話申請任何事情,有如鴨子聽雷,完全無法了解對方在說什麼。最後,他想到了一個非常聰明的方法──佯裝「聽障」,然後一切申 辦事項皆要求對方用傳真的方式告知!全場笑倒,而且無一不佩服他的高招。

談到法國的食物和天氣,桂綸鎂則打破了對於法國浪漫的想像。非常需要陽光、非常怕冷,又極度容易受天氣影響的桂綸鎂,遇上法國非常寒冷的冬天,自己 都懷疑到底怎麼熬過來的。說到食物,大家都會認為法國是美食之鄉。桂綸鎂說:「我在那邊的時候,剛好聽到張曼玉說『女人一輩子一定要到巴黎一次。』我覺得 她在巴黎過的日子不是我們可以過的,我們不可能每天吃高級法國菜,好不容易存一個月的錢才能上一次餐廳。我之前完全不會做菜,到那邊就什麼都會了,回來又 不會了。而且我不帶電鍋,覺得吃麵包沒問題,結果根本不可能一直吃,而且法國麵包放到隔天就完全變硬,完全不能吃。令我懷念的法國食物就是便宜的紅酒跟甜 點。」


到歐洲唸書,旅行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經驗。回想起旅行的經驗,桂綸鎂覺得一個人旅行的經驗非常美好,「不囉唆,不用遷就,一個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,想停下來 就停下來。」除此之外,也訝異於自己無所畏懼的心情。桂綸鎂說:「記得第一次去巴黎的時候,凌晨去趕車,大概五六點,天都還沒亮,當時走在街上,可能是很 危險的。但我完全不覺得危險,我在另一個情緒中。回到里昂後,大家都非常驚訝。現在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再來一次。」

文化衝擊,從街頭開始

對於法國的文化,桂綸鎂也有一番觀察。「我覺得很妙的是,有一次在街上,以為發生暴動,看到警察站一排可是不動。後來發現是足球賽剛結束,兩隊球迷 吵起來,警察也只是拿著盾牌站著。當時覺得法國真是個自由的國家;如果在台灣,警察一定會馬上圍上去。」問起在法國有沒有遇過罷工,她說有次下大雪,地鐵 罷工,雖然住處離學校尚有一段距離,也只好走到學校。雖然感到不便,可是「覺得他們這樣還蠻棒的,很勇敢地為自己要的東西跟政府做對抗,像最近全國性的學 生運動,也是向政府爭取自己的權益。人民有意識到自我,在這個國家存在的自我。可是在台灣,沒辦法讓政府感受到人民的力量。」

此外,桂綸鎂非常驚奇於法國人熱愛「文化」的程度,也感到些許慚愧。「在法國,喜歡蔡明亮與侯孝賢的年輕人,可能比台灣喜歡的人還多。」因為和許多 法國同學聊天的經驗,發現他們非常了解自身的文化,甚至他們對於台灣電影的研究或喜愛的程度,都比台灣的年輕人高。反觀台灣,可能多數的年輕人鮮少去理解 或者接觸自身的文化,加上政府未好好的保護文化和文化創作者,以致資源有限,文化創作者只能在受到壓縮的情況下生存,也造成了台灣人過於「習慣」國外藝文 的資源,卻鮮少關照自身。

對於台灣的演藝環境,身為演員的桂綸鎂覺得,在台灣,好的劇本太少,致使演員沒有良好的機會磨練,這樣的惡性循環下,台灣的好演員跟好劇本就會越來 越少。除此之外,對於狗仔文化,桂綸鎂也感到相當無奈。有一次,當她隱隱約約發現狗仔隊的車子,停下腳步之後,發現三台相機就這麼圍著她,讓她頓時感到無 處可逃,被逼得掉出淚來。「我難過的是,第一我被嚇到,第二個我覺得已經這麼的遠離你們了,但你們還是窮追不捨,感覺和被搶劫沒有兩樣。你們簡直扼殺了一 個演員喜歡演戲的熱情。」當下桂綸鎂也對他們說了很多重話,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此而改變,但是桂綸鎂並不覺得後悔。

從第一部作品藍色大門到現在,已經五年了,桂綸鎂說:「這五年中,其實一直沒有確定要當個演員。可是我現在發現我真的很喜歡演戲,就算這個環境很 差,往後生活上也不知道會過得如何,但是能做我喜歡的事情就值得一直做下去。」而聽到這句話,就已經足以讓人深深地感動。在桂綸鎂堅定的語氣中,彷彿能夠 給人許多期待。或許,在許多像桂綸鎂這樣的人不懈的努力下,加上支持台灣電影的人也越來越多,台灣電影的場景真的能有什麼改變,也說不定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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